第30章故人再见
平直舒展的檐角，灰败的竹篾靠在斑驳墙面。破损地面长满狗尾巴草，泛黄竹竿乱糟糟散落一地。季归闲站着不动，清冽下颔弧度紧绷，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酷戾。
庞杂而破碎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涌。
众目睽睽之下四肢重锁被迫跪地的楚潋、寒山石蜿蜒干涸的血迹，殿中娇柔美丽的灵姝花以及坐在最上面穿一身死人白寡妇样的小白脸一一
季老鬼脊背僵直，滔天而起的杀意怒火撕扯心心脏，酸涩嫉妒灼烧肺腑。
他极其缓慢地咬下牙槽，苍白脖颈突兀浮现青筋。没有半点犹豫，磅礴的灰色灵力从他脚下瞬间扩出，无声无息直冲地上闭眼躺着的青年。青年脖子破开红口，血丝溢出，眼看就要被整段撕扯而下！
楚潋及时抬手，魔息轰出将灰色灵力打散。紧接着她往前两三步伸手去按季归闲紧绷的手臂，挡在他身前，有几分惊诧道：“你要杀他？”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季归闲垂眸看着她此刻回护一般的姿态，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
他几乎立即就放弃思索那些陌生的场景碎片从何而来，转而屏息紧盯楚潋，声音难得冷涩,嘴角笑意凝滞，反问道：“潋儿不想吗？”
“我."楚潋一顿，发现点不对劲："..不，你认识这张脸？″
原清玄鲜少踏出紫恒天，更少离开万钧仙府，也没有画册流传在外。楚潋细细回忆，语气逐渐肯定：“你认出这是谁了。可你明明没见过原清玄，怎么会认得他的脸？”她话音刚落，沉寂气氛胶着的中心点、现场的第三个人恰好缓缓睁眼。
楚潋暗道不好，手掌下意识滑下抓住季归闲的手指，预防他再次暴起杀人。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地上青年平稳的呼吸发生变化，略带急促。先是蹙眉低低咳嗽几下，随后衣料摩挲，应该是撑着手臂慢慢坐了起来。
楚潋面颊上喷洒炙热的呼吸，季归闲俯身，缓缓朝她靠过来，眼睫几乎要和她的眼睫相触。
忽然，季归闲急促地笑了一下。
他像一位撞见妻子偷情却还装作满不在乎的丈夫，滚烫的手掌贴上楚潋后腰，将她整个囫囵转过去，让她看向地上的小白脸。
“看吧，看吧。"季归闲的下巴轻轻搭在楚潋肩膀上，手指缓缓摩挲楚潋的腰侧，语气不明，眸色沉沉：“难得见到故人。”
而那青年，或者说原清玄醒来后，先是抚上自己的额头，随后察觉到脖子上绵延的痛楚。他一言不发抬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血。
血迹黏腻。
原清玄好洁，即便是自己的血，他心中也是骤然卷起厌恶。他漠然抬眼，看向面前贴近站着的一对男女。家族护卫不在。
这二人，他在马车上遥遥见过，是与先前禅宗和尚一道的人。
睁开眼后，眼前人的容貌与原清玄更加相似。虽然看起来面容年轻青涩许多，但眼神依旧是楚潋熟悉的眼神。古井无波，分明到没有一丝一毫旁的倒影。这种眼神曾经叫她无数次怀疑原清玄修的不是苍生道，而是无情道。
楚潋神识蹿出仔仔细细试探，确定眼前人身上没有一点灵气波动，只是“凡人”后才松下一口气。接着楚潋心下万般复杂。
没想到离开万华幻境后，她会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再次见到原清玄。
季归闲注意到小白脸看过来的目光，不爽至极。他一面在心里冷笑着把眼前的晦气男人骂个底朝天，一面将嘴唇贴在楚潋耳垂肉上，轻声道：“我是见这衰人就莫名想起些东西………激儿，我头疼，你摸摸我吧。”他说着说着，话到最后语气陡然转为阴狠。强悍灵力如狼似虎分为好几道，一股脑朝小白脸脑六、心脏、咽喉、灵府等致命处袭去。随后却又再次被紧跟在后红色魔息中途阻击，结结实实挡下全部攻击。不仅如此，红色魔息散开来，丝丝缕缕包围小白脸，将其护在中间。
见状，季归闲终于不笑了。
短暂沉默后，他侧过脸，高挺鼻梁与楚潋的鼻尖抵在一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哦，你舍不得杀他？”
楚潋挺费劲地挡下季归闲的攻击，刚想开口说话，目光突然一顿。
不知何时起，四面八方，淡灰色灵力不断逸散，短短几息就充斥整个巷子。光华流转，隐约的黑白两色如同滴墨入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季老鬼用的是什么功法路数，只觉得他灵力诡谲，玄虚无比。如今巷子破败，地上有不少狗尾巴草。白色灵力盘踞之处的杂草唰唰往上蹿，黑色灵力笼罩处野草则迅速萎靡下来。
一生一死，一黑一白，生死交替，枯荣再生。什么玩意。
楚潋目光紧紧胶着威压赫赫的黑白灵力，脊背如芒在刺，危险感叫她眼皮狂跳。她反应极快，忽然抬手顺着季老鬼后脖颈安抚地揉，传音入耳，声音直接在季归闲脑中响起，语气难得一见的温和：“什么舍不得杀他，我是不想跟你一起死。”
季归闲面色冷硬，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