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敬神明
黑与冷肆虐。
寒雨连江,水面先后激起两片巨大的浪花。
祁明的慢她一步,不知奔腾的江水将她推去了何处,冰冷化为敲骨吸髓的利刃,连他健硕的身躯也不抵狂潮倾覆。
他被恐慌堵了满心,牙关细颤微阖,一声一声呼唤她的名字,埋头一次次潜入深不见底的寒江,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她便如一颗砂砾,坠入澎湃江河之中,难寻踪迹。人迹闻声而来,岸旁火光如昼,橘红烧燃了半边天,黑暗汹涌的江水奔涌不止。“快,快,救人!
人声被疾风骤雨淹没,一派喧哗颠倒,乌墨浸染天地。五湖四海倾盆覆。
县衙的差役连夜上值,撑杆下河捞人。祁明昀听不进一句劝告,不肯上岸,他脸色苍白,嘴唇铁青,以血肉之躯只身游荡在江水中。水淹没口鼻,四肢冰凉无知觉,他唯有一腔心血还是热的,不曾被浇熄丝毫。耳畔是江水的滔滔轰鸣,江中礁石遍及,他不知被哪方锋利石块划破了小腿与手臂,一片江水瞬间鲜红刺目。
他咬牙闷哼,眸中的坚毅之火排开水浪。
不对,他恍然意识到不对劲。
江水怎会这么红,他身上只破了两道口子,怎么会这么红这一片都是血,
他胸口的气息骤冷,瞳孔中的光泽散开几分,朝那处凸起的礁石游去,越往那处游,血腥气越重,几乎是糊住他的口鼻。
他往水中探去,终于紧紧拥住她冰冷的身躯,抱着人上岸。明亮火把一照,她面色青紫,听不见呼吸声。
他移开托住她后脑的手,才发现满手都是血。
从子时到辰时,窗外之景并无什么变化,只不过是天光亮了些,雨下大了些。他令人回京,拽了几十位太医过来,要他们救活她,让她醒过来。可她的脉搏,轻的一碰便要断。
纵使这行太医医术高明,也不禁连连跪地磕头:“王爷恕罪,利物击撞头部,脑中起了淤血,更公不程注过多下水讲开畸浑想活透今淋漓发丝糊在眉眼,周身布满......恐是生机渺茫。
"你们-
血水与污泥,毫无往日的矜贵之态。
叫生机渺茫?你替她看过许多次病,每次她都能醒过来,我相信你,去救她!他揪住那人的衣领,猩红的双目比鬼魅还要骇人几分,“骗我的是不是?什么他推搡那人到她床前,“快去救她!快去!求你.....”他初次,对一个往日他不屑一顾之人泄出了一个求字。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只是怕,他怕得口不择言,走投无路。那太医实在无能为力,跪在床前磕破了头。
他脚底跪了一排人。
他终被恐惧撕碎心神,重重跌坐在地,挤在那团幽暗的阴影中,肩背浅浅抽动。
他为她洗去脸上的尘垢,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一触她的脸,冷得他掌心一缩。
她曾无数次这般躺在他眼前,每次他以为她会死,她又能醒过来,这次定也是一样。
外头天很暗,才过了辰时,便又阴了回去,似是疾风吹折庭中一段枝桠,清脆作响,断得利落干脆。
他像头垂死的野兽般虚弱狼狈地扑在她床前,一根一根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掌反复揉搓,不让她的指尖冷下来,至少摸着有触觉。太医都说她没救,他说要杀了他们全家,那些人就哭着喊她没救。他喂汤药给她喝,她张不开口,吞不下去,嘴角溢了出来。墨时哭着进来,打他、踢他、拿东西砸他,他垂坐在地上,不还手也不还嘴,同他一起哭。
怎
么办。
他杀过那么多人,一刀,一箭,他们就死了,不费吹灰之力,是以他并不感到生死有多肃穆。
就算他自己重伤濒死,他也丝毫不会对死这个字低头,肉体凡胎,死了便死了,那又如何。
可她这次躺在他眼前,他才初次畏惧阎王,他可以磕头跪拜,俯首称臣,只求还回她的命。
他趴到她耳边,听她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呼吸,轻的仿若落叶飘覆。可他欣喜,她还有一!
气。
天光轮转一
圈,黄昏又至,今日的雨就没停过。
他将房中点得灯火通明,自欺欺人地将她惨白如纸的面庞照得白皙光滑,宛如她是真的睡着了。
他盼望,此刻能回到任何一年。
若回到七年前,他会带她回京,风风光光娶她,让她一辈子自由快乐。若回到两年前,他会好好待她,亏欠她的,他要一一补偿她,再不会打压
她,
让她迁就他。
若回到一月前,他宁愿终日沉溺思念,也不会来找她,让她在此处安稳生活,平静地过日子。
可偏偏,是今日。
他握紧她的手,随着细密雨声痴痴轻喃。
狗,唯有你觉得我是人。
“阿芜,从小到大,都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