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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2 / 3)

却全然未留意到少年嗓音清润,不知不觉间已将娘子去掉,尽数以朝游相称。

王道容这时已将外袍从尸身上除下,坦然无惧地披在自己身上。

因为有洁癖,嫌污秽,少年没用来裹身,而是大敞着襟怀,露出雪白的胸膛,乌发披落,倒更有些月下风流高迈的姿态。有了片布遮衣,王道容在慕朝游身边顺势坐下,又从散落的车厢中找出鬼舌香,在周遭一一点燃,又拖来一具尸首,用刀用力划开尸身。鲜血淌了下来。

王道容捡起一根树枝,容色平静地蘸取了鲜血,便开始在地上画符。

身边没有黄纸朱砂,这也是无奈之举。

王道容画一点,停一点。

慕朝游想起他的夜盲,“你的眼睛一”

此时王道容的符阵正好画到最后一笔,顺势丢了树枝,漫声说:“无恙。

少年说完,便坐回她身边。

慕朝游扭头看他,哪怕衣不蔽体,形容狼狈,重伤在身。王道容还是跽坐着的,小腿紧紧贴地,臀部纹丝不动地坐在脚跟上,脊背挺拔,一举一动,尺子丈量出来般的标准。夜风刮过树梢,远处的树林里好像传来游

荡的鬼物们沙哑的啸哨。

慕朝游有些恍惚。

竟又是个相依为命的黑夜。

月亮升了上来,一轮皎洁。

慕朝游看着月亮,冷不丁地说:“没想到还能有和郎君一起堂月的时候。

王道容眼睫微动,没有搭腔,心底却很明白慕朝游的意思。

之前他与慕朝游的疏远,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一种默契。

慕朝游拒绝了他安排的婚事,不告而别,其实也等同于从他所处的圈层之中抽身而去。

士庶天壤之别。

二人不再处于同一个阶层,疏远也都自然而然,若无今日的以为,若无他一念杀意,或许两个人到死都终成陌路。而现在跌跌撞撞,机缘巧合竟好像又回到从前相依偎取暖,亲密无间的日子。

王道容静了一瞬,复淡淡言说,“娘子走后,再也不见这般明月。”

慕朝游:“明月还是那轮明月。”

王道容就说:“明月本无情,是观月的人有情。

慕朝游不知道要怎么接,就没有吭声。

王道容似乎也只是有感而发,并无他意,默然再无二话。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仰望头顶这一轮明月。

仍不知前路如何。

王道容也仍不知自己日后还会不会对慕朝游挥落屠刀,仍不知前路是否仍有晦暗的杀意。

但至少此刻他并未后悔自己的决定。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至少此刻共此灯烛光。

得亏气候已入了暮春,半夜就算待在野地里也不算冷。

慕朝游想着,待捱过了今夜,若是明朝阿笪和车夫还未醒,她就只能把王道容丢在野地里,自己去城中求援了。好在篝火烈烈烧到半夜,阿笪终于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瞧见慕朝游和王道容吃了一惊。

想起之间的遭遇,脸都吓白了,又怕王道容怪罪,忙不迭地赔罪:“郎君恕罪,是我没保护好郎君。王道容柔声说:“这不怪你。”

阿笪年纪小,伤口又浅,昏迷那么久怕是睡过去的。一觉醒来精神奕奕的,自告奋勇就要回城找人。王道容没同意:“天色已晚,近来建康周边不太平,鬼物为虐,你莫要再折半路上。”

阿笪犹豫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又慢慢坐回去了。

车夫年纪大了,是阿笪之后才醒的,也是着急赔罪,被王道容都劝下了。

一抬头,慕朝游正看着他说,“还是我去吧。”

王道容长目微垂:“你去作什么呢?”

慕朝游下定决心,“我去城里找医生和车马来。”

王道容轻描淡写道:“睡吧。”

慕朝游一愣:“我真的可以。”

少年平静了一下气息,道:“我与娘子相识一场,又怎舍得你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端看少年淡静温和却很固执的神色,王道容看来不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的提议了。

慕朝游抿了唇角,有点儿失落,也没再坚持。

王道容则平静地阖上眼,干脆打坐入定了。

慕朝游有点儿无所适从地捡起一根小木棍,扒拉着篝火,闷头想心事。

她固然对王道容还残存着淡淡的好感,可不知从何时起,和王道容独处对她而言竟成了种压力。想到刚刚的那一幕,她忍不住感到一阵莫名的羞耻,羞少而耻辱多,这算是什么样子呢?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想,他今天还为救自己受了重伤。

但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了。

她总觉得王道容或多或少是看出来了点儿。体贴地给予了她独自思考的时间,一个人兀自打坐入定去了。等到第二天天擦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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