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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日 (1 / 5)

第六十九章

祝今夏曾读过一首小诗, 叫做《最佳观赏点》,它说:

人只适合远远地望,

并不适合端详。

越得不到才越倒海翻江,

越凑近看, 便越失色寻常。

留步吧。

就爱他的事不关己, 和高高在上。

在她告别大山, 回到绵水后,一切都回归正轨, 她也曾在心里反复咀嚼, 告诉自己时序之于她便是最佳观赏点。

摘不到的月亮才最亮, 嗅不到的玫瑰才会一直芬芳。

隔着重重大山, 他们之间有着绝佳的距离,于是白月光不会变成粘在胸口的白米饭, 朱砂痣也不会化作蚊子血。

可再多的理智也无法叫她悬崖勒马。

她睁开眼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鼻翼一侧有颗很浅很淡的小痣,像有星星陨落亲吻在肌肤之上。

他嘴唇紧抿,像是最刻板自律的君子, 可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 君子也有凡心。

祝今夏看着那颗小痣, 又看着他轻颤的喉结, 被无名浪潮所怂恿。

今夜他刮了胡子,理应得到奖赏。

她凝视着他下颌处干净清晰的弧线,有一道阴影在那里留下一道弯折,隔着这样近的距离, 几乎能隐隐闻见剃须水的味道, 辛辣里透着薄荷的凉。

这一刻祝今夏恍然大悟, 读再多光风霁月的书,学再多高屋建瓴的理论,人类终将在动心时刻心甘情愿沦为荷尔蒙的奴隶,对激素俯首臣称。

人就在眼前,唾手可得的距离,凭什么要推远?

她用炽热的目光看着那颗小小的痣,视线逐渐上移,昏暗的灯光下时序的脸轮廓分明,眉骨优越到叫人感慨老天造物有多偏心。他微微敛眸,内双的眼尾显露出一道矜持的褶皱,像雨燕躲在檐下兀自害羞。

记忆中有很多这样的时刻,他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她,明明眼里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却永远保有一丝清明,克制而隐忍地保持距离。

他不会知道有时候沉默的挣扎更引人入胜,好过风花雪月漫天情话,好过无话不说有问必答。

更要紧的是,他不需要说,她全都能看懂。

接触到那样的眼神,谁又能不为所动?

像是有人在心里撒下一把种子,它们争先恐后破土而出,却并未长成花朵或参天树木,而是汇成一片荆棘。

祝今夏只想劈开它们,不顾一切斩断阻碍,劈开它们。

她顺应内心,捉住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凑了上去。

她问他:“你不亲我吗,时序?”

肉眼可见,时序鼻息沉重,眼神也更加暗沉,深陷的眉头隐隐浮出刻板的纹路,看她的眼神不是情人就是敌人,亦或二者皆有。

人生中第一次,祝今夏觉得自己从乖乖女、优等生变成了坏女人。

她看出他的挣扎,所以坏心眼地抛出问题,却不等他回答,已经干脆利落付诸行动。

时序脑中混沌如巨石陨落,掀起洪水滔天,很多话已至嘴边,却找不到一丝清明的理智能串联起来。

他鲜少有过这种时候,过往的人生更像是数学题,不论再难也总有解,而他习惯了有条不紊,思路清晰的解题过程。

“你要亲我吗,时序?”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你冷静点”,“想好了再说话”,“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吗”,很多玩笑似的话可以阻止她,可拒绝的话还在嘴边沉浮,不等他开口,眼前的人影已朝他无限靠拢。

时序下意识侧头避让,却又避让得不够彻底,仅仅只错开了嘴唇,那个吻终究落在了相去不远的位置。

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避让不及,他无法为自己开脱。

他只知道下一秒,柔软的触感贴在下颌与脖子相接处,带着沉重而滚烫的鼻息,烫得他心神俱灭,几乎浑身战栗。

三十三年,未曾有过。

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气味,那阵蓬勃的绿意和沐浴露的花香混合在一处,像是海妖的歌声,势要将这片欲望海域的所有过客都拉入其中共沉浮。

他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一颤,喉结像积雪厚重的枝头,因负荷过载而震颤不已。

被握住的手倏地收紧,以更大的力气将她覆在其中,几乎要将之折断。

怀里的人吃痛地溢出一声,声音闷在他的脖颈处,又化作新的魔咒将他拉入水深火热中。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与他的野蛮有力相比,她有着截然不同的脆弱与柔软,只消稍一用力,就能折断这支美丽孤高的花。

那些梦中的隐秘,不为人道的世俗之欲,在无数个夜里折磨着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今却化为现实铺展开来。

他要用尽全力克制自己。

旺叔。

中心校。

一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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