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变,但不知为何都没出声,好像忍了下来。
晋国公李鹤看裴龄一眼,皱了下眉便转开了;定国公崔正平则同裴龄对上视线,还竟与他温和一笑。
后面的武官立即起了些动静,但为首的二国公都未出声,他们便只能窃窃私语。
殿内众臣心思各异,就这么等到了寅正三刻。
纠察御史点过名,二人未至——
中书令纪从善,望侯明光。
纪从善乃帝师,一路扶持景帝,如今不仅封了中书令,还同时掌尚书省,有丞相之实,算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在殿上议论她。
众臣便只谈起了望侯明光。
她虽得帝宠,身份年纪终究摆在那,殿中众臣还是都能说上两句的。
于是便听裴龄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年轻人真是骄狂。仗着陛下恩宠,便连朝会都不放在心上。”
众臣听见,微微一静。
四部尚书没出声,只能看见站在裴龄正后面的兵部尚书翻了个白眼。
晋国公李鹤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倒是定国公崔正平看向了裴龄,笑呵呵道:“裴大人对小辈是否过于苛责了?卯时未至,朝会开始还有一会儿——纪大人也还没来呢。”
裴龄便道:“纪大人执掌两省,自然公务繁忙,来得多晚都正常。可望侯已卸甲待嫁,挂一个龙骧卫大将军的虚衔,每日只需进宫点个卯,再无旁务,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莫论今日还是第一次朝会,满朝文武都早早到来,殿外众臣更顶着风雪等候……望侯倒好,连个影都没有。点名时不到,何时才来?莫不会想同纪大人同进同出、平起平坐?”
众臣面色立变。
李鹤终于开口,冷冷道:“真是好大一顶帽子。但望侯的头太小,戴不住,裴大人还是扣自己脑袋上吧。”
殿内响起一片轻笑。
裴龄竟不恼,反也一笑,但不回李鹤,而对崔正平道:“崔将军,老夫现在才知,原来陛下身边的年轻人都是一般的狂傲,目无长幼尊卑。依我看,是您太过宽厚仁慈了,才会觉得我苛责。”
兵部尚书又翻了个白眼。
老匹夫,想挑拨谁呢?
崔正平道:“裴大人心思细腻,许多事自有看法,但我只知领兵打仗,对敌军用狠劲,身旁人说话做事什么态度,实在不爱琢磨,反正忠于陛下,便都是好的。”
“崔将军说得没错。”裴龄扯开脸皮一笑,却还不肯罢休,“正因我们都忠于陛下,今时今日,才会一起站在这正心殿上……等待聆听圣意,为陛下效力。”
众臣一听,瞬间领会。
这不还是在点望侯,说她不在正心殿吗?
岂料崔正平道:“那便一起等候圣驾吧。”
竟一下掐断了话题。
裴龄一口气憋在喉间,险些没吐出来。
一波试探,四部尚书是哑的,李鹤是个刺的,这崔正平瞧着能好好说话,岂知是个装聋的高手……乍看起来,几乎都在惯着那望侯。
可这是朝堂。
裴龄心中冷笑。
且等着吧,时日一久,什么情分都不可能存续。届时这望侯再嚣张,看还有几人惯她!
他已做了二十年尚书,亡朝都动摇不了他的官位,区区一个望侯,他还能等不起、收拾不了?
裴龄果断闭了嘴,不再多言。
岂料西厢内,有人透过菱窗,已将殿中情形尽收入眼。
此人仗着容色姣好、身材高挑,将一袭端正的紫服穿得分外清隽秀逸。
左臂曲着,竟抱着几枝寒梅,雪白的花淡绽枝头,衬得一张年轻的脸分外明丽;但背后挂着的乌弓与箭囊,又为她添上分沉冷。
一身风姿神貌,与殿中众臣卓然不同。
前来的小宫人一眼看愣了,脚下一绊,险些摔到,才忙回过神来稳住身形,低下头去,禀道:“望侯,陛下着奴才给您送茶。”
声音虽不大,却并不尖细,同外头寻常百姓家的少年没有区别,乃是景帝登基后才入宫的新人。
景帝不用宦官,男女皆称宫人。
明光闻声转头,看向这宫人,莞然一笑:“替我谢过陛下。先放着吧。”
宫人低着头见不着她的笑,只能闻一道清悦嗓音,格外动听。
他立即应了一声,小心将茶盏放到案上,便道:“奴才告退。”
明光却叫住了他,问:“能给我找个长颈瓶来吗?黑色的最好。”
宫人脚步一顿,立即想到方才所见、明光抱着的那几枝白梅,却也不敢多问,只道:“奴才这就去给您找找。”
明光:“好。麻烦快些,尽量赶在朝会开始前。”
宫人一算时间,连忙应下,飞快转身,竟当真小跑着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便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带来一只乌亮的黑瓷长颈瓶。
满头大汗也来不及擦,只问:“望侯,这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