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耳朵,脖颈也并未幸免于难,整个人完全红透,像只蒸熟的虾子。
她咬牙切齿,目光锁定面前这个幸灾乐祸地青年。
如果能拟物,那么此人俨然就是只翘着尾巴的狐狸,洋洋得意!
青年眉目带笑,不用猜也知道小娘子定然在心底腹诽自己。
不过……
郎君眼底笑意深了深,仿佛涌动着湖水粼粼。
沈夕谙不禁怔了怔,一时忘了生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当即回神。
对自己的自制力不免生出怀疑。
他看着她,女娘脸上愤愤不平,转而呆滞,不知想到什么,越加恼怒,眼眸熠熠生辉,相比方才的死沉黯淡,鲜活了不少。
果然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陆奚收回视线,用食指点住沈夕谙眉心,微微使劲朝后一推,好似单纯与她玩笑:“好了,不逗你了,赶紧回去吧。”
沈夕谙吃痛一声,立刻捂住对方戳的位置,刚要发火,外头忽地响起阿荔的惊呼声。
“小姐!夫人好像派小厮来找你了!”
沈夕谙身形一顿,缓缓放下手臂,看着未挥出去的拳头有些可惜。
眉间习惯性染上不耐,连带着说话怒气上头:“找什么找!又来恶心我吗!”
阿荔听到她勃然大怒,本能缩首噤声,生怕惹她不高兴。
心底默默祈祷那位少卿大人能缓解自家小姐几分火气。
陆奚自听到沈夫人的名讳,不自禁蹙眉,咯噔一下,连忙去看沈夕谙的情况。
不出所料,小娘子眼中升起没多久的那抹光亮,闻言后,须臾熄灭。
神色郁郁,浓稠的似化不开的墨块。
得嘞,白忙一场。
想此,郎君眼底飞快闪过一道烦躁,一瞬间竟维持不住翩翩公子的形象。
早些时候,沈夕谙还未及笄,他只能按捺住性子虚与委蛇,至如今,再也克制不住对沈夫人的厌恶。
陆奚嘴唇轻抿翕动,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开口。
两人之间好似心有灵犀,不用多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沈夕谙低首晃神,仿佛能看到郎君眉目间的担忧。
他刚回京,仕途上升的时候,不能干扰到他。
女娘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尖慢慢上涌的酸涩,佯装生气,握拳将刚刚欠下的一拳补上。
“本姑娘不陪你玩了,回见。”
但凡沈夕谙和他闹,和他发牢骚,陆奚都不会提起一口气。
他心里莫名浮起不安。
沈夕谙要强,顾及别人,不顾及自己。
他最怕的,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待到最后一根稻草压下,覆舟沉水。
“沈夕谙。”
陆奚开口欲言。
沈夕谙听到他喊自己名字,强制自己扭头,生怕一个忍不住,溃堤露馅。
陆奚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忧心忡忡的时候,会直呼她的名字,而不是小字。
“等我一年。”
沈夕谙像料到他要准备说什么,睫羽颤动,抿紧嘴唇。
一颗心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胸腔,厢房范围有限,心跳的声音充斥着鼓膜,因情绪左右。
她下意识捏一把汗,有些害怕被身后人听到。
袖口衣料揉的皱起,沈夕谙恍若未觉,喉间滚动,全神贯注地注意身后动静。
陆奚约莫着这段时间需要处理的案子,涉及政事,他无法完全坦白。
只能留话,尽可能给足她安全感。
“待来年秋序,林红柿子繁。雁群往南迁,与卿结连理。”
“簪子,算我迟来的及笄礼,以为能赶上,结果出了差子,晚了两天。”
陆奚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想多作解释,“不过晚了就是晚了,没什么好说的。”
郎君解释僵硬,难得露出几分不自在。
沈夕谙忽觉发髻上的玉栀过分沉重,脑海快速浮过笄礼草草结束的画面,宾客寥寥无几,唯有几名挚交好友。
心尖如同湖水泛起圈圈水漾,塞满了棉花,暖意柔软将酸涩感取代。
自从母亲离世,家中人丁替换,早已没了熟悉的影子,除了身上父亲的血脉,有谁还记得,她是沈家嫡女。
身若浮萍无所依。
没有容身处的家,还算家吗?
而现在……
“陆暮云,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姑奶奶饶不了你!”
沈夕谙没有回头,她眼眶红红的,硬逼着自己收回快要溢出的晶莹。
趁他没回神,她飞快伸手捞过搭在衣桁上的幕篱,盖到头顶,动作行如流水,干脆利落。
陆奚久违听到她喊自己小字,一时愣了神,连忙回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夕谙沉默片刻,重重哼了一声,推门而出。
担心露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