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真香。
正屋西间织布的裴母都闻到了,忍不住停下来直直腰,吸吸鼻子,嗅那股浓郁的鸡汤香气。
哎,不知道老大媳妇儿回来得怎么掉脸子呢。
老大媳妇儿不会像老二媳妇儿那么撒泼闹腾,可她阴沉着脸挺吓人的。
其实要真说裴大嫂会怎么处罚裴母,那倒不会,也没有过,但是裴母自小被奶奶和亲娘教导着,对当家人十分畏惧。
小时候她很怕奶奶和娘,只要她们吩咐的事儿就会做,生怕她们不高兴。
她们总说出嫁以后要听婆婆的话,要孝顺婆婆,否则会被婆婆打、会被赶回娘家。
而一个出嫁女被赶回娘家就是最最最糟糕可怕的事儿。
这不仅她丢人,还连累娘家丢人,也让她失去生存的依仗,那她的天就塌了,人生就完蛋了。
所以她很害怕。
她对婆婆的那种畏惧又转移到当家的大儿媳身上。
她虽然是婆婆,却没当过家,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权威。
她甚至也没想过,大儿媳也没权力给她送回娘家,即便是养老她也还有二儿子呢。
她只是习惯了畏惧这种当家的威严。
鸡汤炖好了,沈宁先把鸡肉和大半鸡汤盛出来,再把摘洗干净的青菜丢进去烫熟。
她把鸡汤分了几碗,给裴父留了一碗鸡汤加几块鸡肉,又把鸡腿肉都挑给俩崽儿。
虽然老母鸡的鸡腿肉也不嫩,但是总归比其他部位好咬一些。
沈宁用木托盘分次把鸡汤和烫菜端去屋里,让裴长青和俩崽儿先吃,她又去西屋窗外喊裴母。
裴母语气带着慌乱,“二郎媳妇儿啊,你们吃,你们吃就行,我不吃。”
她觉得自己不吃大儿媳就怪不到自己头上,是老二媳妇非要杀鸡的。
沈宁见她拒绝,没有再强行喊她,反正现在还烫呢,等会儿再喝也行。
她回屋,裴长青已经忍着疼痛自己坐起来,正和小鹤年大眼瞪大眼呢。
沈宁笑道:“怎的了?”
小珍珠抢着道:“娘,鸡汤好香,好鲜美呀。”
鲜美是她跟大堂哥学的。
沈宁笑弯了大眼,“鲜美你就多吃些。”
小鹤年面带忧虑,“娘,大伯娘回来肯定要骂你,你怎么办?”
沈宁挑眉,不以为意道:“她骂我怎么了?我会少块肉吗?我只会跟她对骂,她大概率骂不过我!”
小鹤年心里默默重复了一下概率这个词,寻思啥意思。
难道是娘老家的话?
沈宁朝俩崽儿亮了亮自己的肱二头肌,笑道:“不要怕,你们大伯娘不管吵架还是打架,都不是娘的对手。”
小鹤年立刻看床上的裴长青。
以前娘敢这么说爹抬手就会给她一巴掌。
现在爹不但没有打骂娘,反而目光又软又深地看着娘,就像小叔瞅张荷花儿一样。
爹稀罕娘?
这个想法吓了他一跳。
他宁愿相信大伯真心让自己读书,也不信爹真心稀罕娘。
沈宁用木勺子舀了一点鸡汤,吹了吹,一股鲜香扑鼻而来,她眯起水亮澄澈的大眼,陶醉道:“啊,好香!这是氨基酸的味道。”
裴长青唇角勾起。
小鹤年:氨基酸是什么?
沈宁:“来,都拿起勺子,舀一点点鸡汤,先吹温,然后放进嘴里品一品,那香、甜、鲜的味道,那不只是鸡汤的味道,还是……”
是他们死而复生的欣喜若狂。
是他们反抗封建家庭桎梏的勇敢。
是他们奔向自由、希望和新生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