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李谈保证不了他的推测一定是真的,但李亨敢赌吗?
他不敢!
留意到李亨因此动容,李仪又道:“阿耶,儿近日闲暇,乃读国史,观至太宗文皇帝渭水之盟。时突厥临阵于长安城西,太宗文皇帝举兵列阵相迎,又贿以财帛。突厥人既得财帛,便不愿死战,遂约盟撤兵。
“回纥本铁勒一部,从属于突厥,后助王师灭突厥,因而称雄于草原,后回纥统合铁勒各部,趁突厥势弱取而代之。然回纥虽非有突厥之名,却有突厥之人。蛮夷重利,其若寇边,必是为利而来,岂会为一人而来?”
“若回纥谋划以叶护为由出兵,其会因叶护生死而撤兵?若按李辅国之谋,非但于两国无益,反而有损圣朝威严,盖因所谓自尽,真能骗过天下人吗?”
李亨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李辅国暗道不妙,一向了解李亨的他一看就知道李亨把李仪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他立刻伏跪在地,哭着对李亨说:“奴婢无能,本想为大家分忧,却没想到听了属下的妄言,险些铸成大错,老奴实在无颜面对大家,请求大家治老奴无能之罪!”原本微微蹙眉的李亨听了,亲手将李辅国扶起来,安抚道:“你原想着替朕分忧,何错之有?不过三郎说的甚是道理.……三郎,那你以为该如何应对?”李淡道:“我大唐司空、忠义王既然得罪了回纥可汗,自然要稍加贬官以慰可汗之心,至于回纥使者,送些财帛打发他回去即可,正好让他代为传信,问一问去岁与叶护约定的每岁两万匹绢可还要否。”
李亨听了,还算满意,随后又把李椒和叶护召进殿中勉励一番,准备把李仪的建议放到政事堂让宰相们讨论一番,若无异议便依此行之。
等到李亨安排好一切,让李椒安置好叶护,又把李淡留了下来。
这一回又是李仪、李亨、李辅国三人在。
李淡有些不明所以,他见李亨迟迟不开口,最终决定主动道:“近些时日儿在府中无事,而陇右吐蕃之事并无进展,正想找时间求阿耶给个差造...
有了李仪给的这个台阶,李亨总算说话了,他对李辅国道:“去将张从周的奏书取来。
张从周即张镐,和李辅国的关系一向不算融洽,李辅国闻言竞也是一顿,然后才去取张镐的奏书,显然并没有料到李亨的打算。
待李辅国取来奏书,在李亨的示意之下交到了李谈手中。李仪也不扭捏推辞,接过后便直接打开了,只见上面写着一“思明凶竖,因逆窃位,兵强则众附,势夺则人离。包藏不测,禽兽无……."
从上到下都写满了一个意思史思明不可信。
李亨说:“去岁我便派使者催促史思明发兵进攻,自那之后,史思明便至各处宣示诏书,招降纳叛,又扩充兵马。初时史思明以河北道十三州来降,至如今,又添五州,刺史皆由其任免。而安庆绪于河北只余六州之地。”
“起初史思明遣使来降,三郎便与张从周一般认为史思明是诈降,今之如何?”李淡还未觉得如何,在一旁侍立的李辅国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天可怜见,圣人不是一直深信史思明吗?他故意将张镐的奏书送到李亨面前,就是为了让李亨厌弃没能揣摩到圣意的张镐。
“臣与张相公所见略同。”李谈察觉到了李亨心中的犹豫,用上了正式的称谓,“史思明但凡真有归降之心,便该早日出兵讨灭安庆绪,何需圣人催促?唯今其所作所为,不过借着朝廷大义行扩充兵马之实,待到朝中准备妥当讨灭相州安庆绪时,史思明必不会坐视,还请圣人明察。”
其实李亨决定向李淡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却还想说服自己史思明是忠臣义士。
片刻之后,他问道:“三郎聪慧,可有何计策让史思明不偏帮安庆绪?”
李淡摇头:“史思明豺狼性也,唇亡齿寒其定不会不知,是以王师欲收复河北,须得将史思明谋算在内。”
李亨没有明言,又道:“河东李光弼密奏,请以乌承恩联络史思明部属,谋划除去史思明,取而代之,三郎以为可行否?”
李淡眨了眨眼,他的确记得乌承恩此人,此人也是史思明请降时使者团中的一员。
乌承恩原在朔方军中效力,后来颜真卿联络河北反安禄山,朔方军亦经河东走井陉道入河北。时乌承恩被任命为信都郡太守,后来潼关失守,长安失陷,郭子仪与李光弼领着朔方军撤回灵武支持李亨,乌承恩却留了下来。
再后来史思明反攻河北,攻打井陉道直通的常山时,常山守军向手握三千朔方军精骑的乌承恩求援,但乌承恩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按兵不动。等到史思明攻破河北数郡,又得了乌承恩妻子,最终将乌承恩围困于信都郡。最终,始终没有出兵的乌承恩投降了史思明,除了献上城池外,还有数万兵马。
去年史思明愿意来降,其中便有乌承恩的劝说。
在李谈看来,且不说乌承恩忠不忠诚,其能力明显有问题。
将密谋除去史思明的重任交给这么一个人,